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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③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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鬧鐘在九點半準時響起。

梁挽頤從被窩裏探出手,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,沒信號,也連不上網。

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, 才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。她坐在床頭先是用從海哥那裏拿來的溫度計測了一下.體溫。37.5°,還在低燒。

梁挽頤吃了藥後, 拉開窗簾向外看去。天亮了, 但天空還是一片陰郁,雪仍在下。梁挽頤只見過雨幕, 沒想到雪下得太大了,也會如一層幕布般遮擋在眼前, 讓身處雪中的整個世界都看起來不太真實。

遠處的冷杉林覆著一層霜雪, 近處的屋檐上掛著尖尖的冰淩,梁挽頤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玻璃窗, 沾了一手冰涼的水汽。

她很快便穿上衣服, 把牛皮日記本揣進懷裏, 又背上相機,推門走了出去。

外面還是很冷,她沒走幾步,腿腳就凍得有些僵了,都說人冷是先從腳開始冷的, 梁挽頤很讚成這個說法, 她現在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寒風打透了,若非不得已, 她真的不想出門。

今天那位民宿的神秘老板徐念該回來了, 她必須見到他。更何況這場大雪本就讓她隱隱有些擔憂, 她不可能安安穩穩地躺在房間裏睡覺的。

與昨晚相比, 視野變得開闊了不少, 可四周的霧氣卻很大,整座民宿都被風雪包裹著,這讓梁挽頤愈發不安起來。白天似乎並不會比夜晚安全多少。

她在想一個問題,很顯然這場雪不是她一個人的幻覺,可如果現在的情況真的有什麽問題,難道身處於其中的所有人,都會面臨危險?

自始至終,她經歷的這些事,大部分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察覺出了不對,但其他人什麽都沒發現,就像是記憶被集體性地篡改了。

所以,這次也會這樣嗎?

梁挽頤很快就走到了民宿的前院,她住的那間屋子距離這裏本身也不遠,真不知道昨晚是怎麽了,竟然一頭往民宿外面沖。

韓晴和田悅那群人已經起床了,他們看起來非常開心,一個個不是在堆雪人,就是在打雪仗,還掏出了手機各種拍照。

七月飛雪,讓所有人都覺得新奇。

韓晴眼尖,一眼就看到了梁挽頤,她招呼道:“挽頤姐,屋裏煮了熱奶茶,趕緊去喝吧,喝了跟我們一塊來玩!”

梁挽頤禮貌地點了點頭,算是回應她了。

海哥蹲在角落,正在給摩托車的輪胎套防滑鏈,他見梁挽頤來了,也沖她揮了揮手,問道:“梁小姐,你病好了嗎?”

“還在低燒,不過比昨晚好多了。”

海哥“唉”了一聲:“真是不趕巧,發著燒還遇上大雪。”

梁挽頤神色微動,問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:“你們老板回來了嗎?”

提起這個,海哥立馬露出了一臉的愁容,他道:“還回來?他人都不知道哪去了!我都聯系不上他。咱們這電路出了點兒問題,我也不是幹這個的,反正我是修不好了。”

說著他指了指身前的摩托車道:“我這不正準備騎著摩托去集市那邊綁個電工過來嗎,順道再去問問這雪有沒有把路給堵上。”

“反正我是不太樂觀的,下得太大了,按照以往的經驗,車多半是開不出去了,唉,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。”

梁挽頤抿唇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,就聽海哥又道:“梁小姐,你趕緊進屋吃點兒早飯吧,還好咱們雖然停電了,但是燃氣還是通的。”

蕭野和其他幾個民宿的員工都坐在木屋裏,正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。

梁挽頤這才反應過來,韓晴和田悅他們幾個和她一樣,都是從南方過來旅游的,他們那兒連冬天都不下雪,更何況是夏天。

蕭野在這邊住久了,自然也就習慣了這樣的景色。

“你還好嗎?”蕭野也關切地詢問她。

梁挽頤笑了笑,用剛剛回答海哥的話回答了蕭野。

蕭野表情很嚴肅:“發燒不是小事,現在還突然下雪了,要是一直不能退燒,必須要去醫院。”

按照海哥的話來說,蕭野是典型的城裏人思維,什麽病痛都覺得去醫院是最保險的。

“再看看吧。”梁挽頤其實很讚同蕭野的話,但是在這邊的調查才剛剛開始,危險無處不在,隨時隨地就會要了她的命,可比發燒來得兇猛多了。外面下著大雪,她不想浪費時間。

海哥今天準備的早餐是奶茶和包子。

梁挽頤給自己盛了一碗熱奶茶,又拿了個包子,坐到了靠窗的位置。

韓晴和田悅正在堆雪人,那個據說喜歡蕭野,叫柳晶晶的女孩和另外兩個女同事也在堆雪人,他們公司的男員工則很快樂地打著雪仗。

雪被揉成了一大團就往領子裏扣,慘叫聲和歡笑聲鬧成了一片,被擋在落地玻璃窗外。

因為臨時下雪,大家都沒準備手套,堆雪人和打雪仗的,雙手都被凍得通紅,但好不容易遇上一場大雪,沒人舍得停下休息。

梁挽頤拿著筷子的手有些僵硬,開了暖氣的屋子很暖和,她的心底卻陣陣發冷,她說不清楚那份恐懼是從何而來,但看到他們如此親近那片大雪,她便隱隱抗拒著。

“你還發燒呢,就別和他們一起玩了。”蕭野見梁挽頤一直盯著窗外看,突然提醒了一句。

梁挽頤楞了楞,隨後垂下眼眸,輕“嗯”了一聲道:“我知道。”

她咬了口包子,突然臉色一變,將嘴裏的東西吐了出去,捂著嘴開始幹嘔。

蕭野被她這個反應嚇了一跳,趕忙站起來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梁挽頤喝了口鹹奶茶,好半天才壓住胃裏的惡心,白著一張臉仰起頭看向蕭野道:“這包子裏有羊肉嗎?”

被她咬了一口的包子破了個口,裏面的餡漏了出來,是有些發黃的白菜,上面裹著一層油漬,但並沒看到有肉。

蕭野的表情有些迷茫:“包子裏沒有羊肉,不過海哥應該往餡裏加了羊油。”

他說完之後才突然反應過來:“你不吃羊肉是嗎?”

梁挽頤沒吭聲,算是默認了。

“還真是奇怪,”蕭野道,“我見過不少不吃羊肉的,第一次見像你反應這麽大的,就像是羊肉給你造成過什麽心理陰影。”

蕭野的話讓梁挽頤僵了一下,與此同時,她的腦海裏似是浮現出了一些破碎的畫面。

她看到黃采芹在路邊攤上烤了十串羊肉串,扭過頭來,笑著道:“來來來!一人兩串!沒人不吃羊肉吧!”

她看到她伸手接過了羊肉,一口咬了上去。

“梁挽頤?”

梁挽頤猛地回過神來,發現蕭野從懷裏掏出了兩個獨立包裝的小面包放在了她面前道:“吃這個吧,生病不能不吃早飯。”

“謝謝。”梁挽頤的聲音有些發抖,她的目光中帶著猶疑,再次落在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羊油包子上。

她剛剛看到的應該是五年前的記憶,那時的她竟然會吃羊肉串。

那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吃羊肉的?她......想不起來了,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從小就不吃羊肉的,但如今看來,似乎真如蕭野所說,也許在她消失的記憶裏,有什麽別的隱情。

她回憶著剛剛咬進嘴裏的,那股獨屬於羊肉的味道,她在心底問自己,她真的是討厭那個味道嗎?還是說那個味道會讓她想起什麽?

也許不是討厭,而是恐懼,那克制不住的惡心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所引起的。

“你的臉色不太好看。”蕭野道。

梁挽頤擡眸看他,只搖了搖頭道:“我沒事。”

窗外,海哥已經騎上了摩托車,一溜煙地開了出去。前院玩雪的人還熱火朝天,興奮得不行,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寒冷。

有打雪仗的人趁著韓晴不註意,照著她的臉就扔了顆雪球,她被打得一下子後仰,整個人摔進了雪堆裏,瞬間就被雪埋住了。

田悅嚇得叫了一聲,始作俑者卻哈哈大笑著。

梁挽頤瞬間屏住了呼吸,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攥住,表情凝重地看著摔進雪裏的韓晴。

但很快,韓晴就爬了起來,一邊叫囂著,一邊抓起了一團雪,也跟著一起打起了雪仗。

難道是她感覺錯了?雪沒有問題?梁挽頤並未放松,她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,可她又說不太清楚,只有種很不好的直覺,讓她坐立難安。

她閉了閉眼睛,將碗裏溫熱的奶茶一口飲盡後,就看到蕭野不知何時在她對面坐了下來,正看著她,有些出神。

“有什麽事嗎?”她面露詢問之色。

蕭野的目光落在了梁挽頤的相機包上,突然道:“你幫我拍張照吧。”

梁挽頤沒想到蕭野會提出這個要求。

“嗯,可以。”她從相機包中取出相機。

“你拍照是不是很貴,我要給多少錢。”他半開玩笑般地說道。

蕭野似乎是察覺出了她緊繃的情緒,故意找件事想讓她放松一下。

梁挽頤雖然摸不住蕭野為什麽對她這麽友善,但她還是有些感激,便也笑了起來,道:“不用給錢,我一般接單都是拍一組寫真,我就隨便給你拍幾張,你要求別太多就行。”

“走吧,去外面拍,拍雪景。”梁挽頤率先站起身。

這反倒讓蕭野躊躇了起來:“就在裏面拍吧,外面太冷了。”

“沒關系,走吧。”梁挽頤已經率先推門走了出去。

風雪迎面打了過來,確實很冷,梁挽頤朝著那群快樂打雪仗的人看了過去,他們在一片混亂中已經沒人再堆雪人了,全加入了打雪仗的大混戰中,玩得不亦樂乎。

也不知道在這種溫度下,他們是怎麽堅持這麽久的。

若是冬天下雪,人體本來就處於一種長時間禦寒的狀態,再冷也只是多添幾件衣服的事。可如果是夏天突遇降溫,人體的毛孔都是打開的,根本受不住風寒。

這也是為什麽俗語常說春捂秋凍。

梁挽頤收回了目光,指揮著蕭野斜靠著小木屋的墻邊站好,這樣鏡頭就剛好能拍到頗具特色的木屋,和木屋後被厚雪壓彎了枝頭的冷杉。

也不怪蕭野能吸引那麽多異性的目光,他的確長了副好皮囊。而且這幾天的接觸下,梁挽頤覺得蕭野這個人還不錯,很熱心腸,家裏也有錢,符合很多人的擇偶標準。

“你要是穿件西裝領的大衣會更有感覺,像那種韓劇男主。”梁挽頤對蕭野道。

“韓劇不都是像童話一樣的愛情故事嗎?”蕭野搖了搖頭,似乎不太感冒。

蕭野看起來不太常拍照,面對鏡頭竟然難得有些窘迫,不過本身就長得好看的人,就算表情管理不太到位,也不會太影響照片的美觀。

梁挽頤微微蹲下身,舉起相機,調整視角對準了他。

鏡頭有一瞬間的模糊,視線裏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片血色。

梁挽頤皺眉眨了下眼睛,那片模糊便像是被風吹開了一樣,一切逐漸清晰了起來。

她看到了血色,濃郁地流淌著,漫天飛舞,覆蓋得到處都是。

那根本不是雪!

它們蠕動著,匐躺在地上上面布滿了黑褐色的斑點,輕微閃動著,骯臟又汙穢。

梁挽頤覺得自己該在這時移開視線才對,可她卻仿佛著了魔,緊緊地盯著那怪異扭曲著的畫面。

她看著看著,突然意識到,那黑褐色的斑點在瘋狂轉動著,那分明就是一只只的覆眼!油亮的根須從中伸出,蠕動震顫著。渾濁的眼球裏閃著可怕又癲狂的情緒,像是在大笑著,惡毒至極。

蕭野毫無知覺地站在那如同膠質般的液體中,凝望著鏡頭,他略有些窘迫和僵硬的神態,顯得莫名滑稽。

梁挽頤看到,那片片飄落而下的雪花,如果粘稠的絲線,相互勾連著,落在了他的肩上。被他踩在腳底的血色翻著浪,像是下一刻就要將他整個吞噬。

天地間是一片陰暗之色,像籠在一個陰沈的罩子裏,又好像是完全缺乏大氣層保護而裸露出的星球表面,頭頂是閃亮密集的星辰帶,卻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銀河。

這片色彩讓她莫名的熟悉,就好像她在不久之前曾見過一般。

她突然就想起昨晚在420中看到的那扇窗戶,和窗戶外似被什麽突然拖走的陳鶯。

眼前這個地方,和那片幽深的黑暗給她的感覺很像。

腳底的血色又翻起了一陣浪花,密密麻麻的覆眼突然劇烈轉動起來,它們像是發現了什麽般,猛地向她的方向轉動而來。

就在她即將和那些覆眼對視上之前,“啪嗒”一聲,她手中的相機落進了雪裏,瞬間便陷下去了一小截。

作者有話說:

今天發得稍微有點兒晚,因為比平時多寫了一點。

評論前五十發紅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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